7月24日晚，長春市公安機關正式刑事拘留長生生物(證券代碼：002680.SZ)董事長高俊芳。

就在同一天，吉林省紀委監(jiān)委啟動對長生生物疫苗案件腐敗問題調查追責。

公安、監(jiān)察兩機關對此次長生生物疫苗造假案的雷霆之怒，不免讓人想到14年前的那場長春長生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長生生物全資子公司，下稱“長春長生”)股權轉讓風波。

2004年4 月21 日，長春高新(證券代碼：000661.SH，長春市國企)與高俊芳簽訂《股權轉讓合同》，約定長春高新將其持有的長春長生 25%股權，以3375萬元對價轉讓給高俊芳。

高俊芳當時不僅是長春高新的董事、副董事長，還擔任著長春長生的董事長、總經(jīng)理。

據(jù)《財經(jīng)》報道，這場被質疑“管理層自買自賣”的股權交易，而今已經(jīng)引起長春市國資委主要領導重視，后者介入了解長春長生的私有化是否存在違法違規(guī)的問題。

騰訊新聞《棱鏡》通過多方權威信息佐證獲悉，這次股權轉讓系長春市國資委在咨詢國務院國資委產權司及吉林省財政廳意見后，授權長春高新董事會、股東會審議批準此次交易。

盡管如此，看似程序合規(guī)的股權轉讓，依舊疑竇重重。

(圖說：圖片來自長生生物借殼黃海機械上市的《交易報告書》)

一場“程序合規(guī)”的交易

1954年出生的高俊芳，年輕時系長春生物制品研究所(下稱“長生所”)的一名會計，后任職財務處處長。

長生所系東北地區(qū)微生物學和免疫學的研究中心，原來屬于衛(wèi)生部，經(jīng)過公司化改制，現(xiàn)在隸屬于中國生物技術集團。生物制藥之所以能成為長春支柱產業(yè)之一，與長生所提供的技術研發(fā)支持關系莫大。

1992年8月，長生所與長春高研所和長生所經(jīng)銷部發(fā)起成立長春長生，主營疫苗產品，高俊芳在該公司轉任副總經(jīng)理、總經(jīng)理。

1996年5月，長春高新獲取長春長生19.38%的股份，此后經(jīng)過六次股權轉讓，長春高新在長春長生持股比例高達59.68% ，成為第一大股東。

長春高新系長春市的國企控股上市公司，主業(yè)包括醫(yī)藥、房地產和物業(yè)管理等。

盡管長春長生受到長春高新的領導，但與高俊芳有過同事之誼的知情人士告訴騰訊新聞《棱鏡》，“高俊芳是個能人，公允地說，她對長春長生的經(jīng)營壯大，作出不少貢獻。”

2003年12月17日，長春高新董事會決定，“為改善公司現(xiàn)金流，集中財力發(fā)展自身優(yōu)勢產業(yè)”，擬將其所持有的長春長生股本的25%轉讓給亞泰集團，轉讓價格為每股 2.4 元，轉讓金額為 3000 萬元。

另外，長春高新將其持有剩34.68%的長春長生股權，轉讓給高俊芳，轉讓價格同系每股2.4元，總金額4161.6萬元。

高俊芳當時不僅是長春長生的董事長、總經(jīng)理，還擔任著長春高新的副董事長、董事。

截止2003年10月，長春長生總資產評估值為20193萬元， 凈資產為評估值8951.37萬元，每股凈資產評估值為1.79元。

即便長春長生每股2.4元的轉讓溢價已然不低，但這家公司當時是國內疫苗行業(yè)的“獨角獸”、“現(xiàn)金奶牛”，2003 年 1-10 月份即已實現(xiàn)主營業(yè)務收入近億元，凈利潤1147萬元。

據(jù)《中國經(jīng)濟時報》報道，當時有人比高俊芳出價更高，比如福爾生物的董事長賈寶山就報價3元，上市公司云大科技三次出價，每次出價都高于每股2.4元。

另一個制度障礙系2003年11月30日國務院辦公廳下發(fā)的《關于規(guī)范國有企業(yè)改制工作的意見》，其中在第10條“管理層”收購中明確指出，經(jīng)營管理者不得參與轉讓國有產權的決策、財務審計、離任審計、清產核資、資產評估、底價確定等重大事項，嚴禁自賣自買國有產權。

高俊芳此次“自買自賣”，而且其擬收購股權比例還高于吉林省屬國企亞泰集團9.68個百分點，立即引發(fā)軒然大波。

不過，福爾生物等的求購意向最終被拒，高俊芳和亞泰集團最終勝出。只是股權的轉讓價格、轉讓比例均發(fā)生變化。

2004 年4月21日，在長春高新一間會議室，該公司9名董事中到場8人，高俊芳作為關聯(lián)人自行回避。

董事會決定對原股權轉讓方案進行修改，轉讓價格由每股2.4元，提高至每股2.7元，高俊芳的受讓比例由原計劃的34.68%，變成25%，交易對價3375 萬元;亞泰集團的受讓比例提高至34.68%，交易對價4681.8 萬元。

“關于轉讓價格的確定，本公司采取的是協(xié)議轉讓，未采取競標方 式……本次董事會決定對上述股權轉讓的價格和受讓雙方的比例進行調整，以便于本公司在本次股權轉讓中實現(xiàn)利益最大化，使轉讓后的長春長生股權比例更有利于企業(yè)發(fā)展，引入比較有實力的集團控股。”長春高新在董事會公告中解釋。

長春高新還在這則董事會公告介紹，“2004 年 4 月 14 日，長春市國資委辦公室出具了《關于轉讓 “長生生物”股權有關事宜的函》，函告說明：“經(jīng)上市公司董事會提出意見，股東大會批準，此次股權轉讓具體操作按照國家有關上市公司相關規(guī)定執(zhí)行……基于上級國資部門的函告意見，本公司繼續(xù)實施對長春長生的股權轉讓。”

(圖說：圖片來自長春高新第四屆第二十一次董事會決議公告)

長生生物借殼黃海機械上市的《交易報告書》日后證實，為了這次轉讓，長春市國資委甚至咨詢過國務院國資委產權司及吉林省財政廳的意見，給出的意見同樣是“上市公司(長春高新)下屬子公司(長春長生)股權轉讓，按慣例可由上市公司(長春高新)董事會、股東會自行決定。”

值得強調的是，上述董事會決議公告和《交易報告書》都確認，高俊芳收購長春長生股權之事宜，不受國有股必須公開掛牌以及管理層不得“自買自賣國有資產”等規(guī)定的限制。

董事會表決通過后，2004年5月24日，長春高新2004年度第一次臨時股東大會投票通過此次股權最終，高俊芳如愿獲得長春長生25%的股權。

股權“無償”轉讓背后

高俊芳入股長春長生同時，韓剛君已經(jīng)是該公司二股東。

早在2001年，長生所將長春長生30%股權以1932萬元轉讓給韓剛君。這是長春長生頻繁的股權轉讓中首次出現(xiàn)自然人股東。

騰訊新聞《棱鏡》暫未能聯(lián)系上長生所與韓剛君，未能獲取對此次股權轉讓的更深入信息。

長生所還將長春長生0.68%的股權轉讓給了韓剛君的另一家公司，廣州市盟源生物工程發(fā)展有限公司(下稱“廣州盟源”)。

韓剛君其人，則是另一起劣質疫苗案的主角。

公開報道顯示，韓剛君曾為江西省衛(wèi)生防疫站普通員工。2001年，韓剛君與杜偉民合資成立廣州盟源;2002年創(chuàng)立深圳瑞盟鑫企業(yè)咨詢有限公司(目前注銷);2006年，深圳瑞盟鑫與深圳盟源共同控制江蘇延申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2009年12月3日，國家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在監(jiān)督檢查中發(fā)現(xiàn)，延申生物和河北福爾生物制藥股份有限公司的7個批次人用狂犬病疫苗存在質量問題。

2007年初，韓剛君與深圳豪言簽訂協(xié)議，將其持有的30%長春長生股權轉讓給后者。騰訊新聞《棱鏡》暫未獲悉此次股權轉讓的具體價格。

深圳豪言在成為長春長生最大股東三年后，將其持有的所有長春長生股權，無償轉讓給高俊芳、張洺豪母子。

騰訊新聞《棱鏡》在梳理企業(yè)信用信息資料后發(fā)現(xiàn)，“深圳豪言”系高俊芳將長春長生徹底私有化的工具，注冊于2007年1月9日，注冊資本僅6萬元。而高俊芳，則是深圳豪言控股51%的大股東。

在韓剛君退出之后，高俊芳終成長春長生的持股比例高達30%的控股股東，加上其子張洺豪，母子二人持股比例高達55%。

2015年2月，經(jīng)過第19次股權轉讓后，高俊芳、張洺豪(高俊芳之子)、張友奎(高俊芳配偶)一家人持股長春長生的比例定格在54.61%，當年借殼黃海機械上市成功。

福布斯雜志發(fā)布的2017年度中國400富豪排名榜上，高俊芳家族以67億元身價排名第371位。就在上個月，長生生物總市值來到歷史最高的292億元。

然而世事無常，因被藥監(jiān)部門查出兩款疫苗產品造假，至今僅過去十多天時間，高俊芳已經(jīng)身陷囹圄，長生生物墜至退市邊緣。

關鍵詞： 長生 高俊芳